谁能在天使的序列中听到我。

韶华胜极

CP:黎簇×吴邪
小三爷第一人称,前半部分颇有意识流的意味。
祝阅读愉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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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近不惑之年,些须是得有点远虑,也总躲不开近忧。只是,到底没有了“后来”。

前些日子,我同胖子在街边摊上喝点小酒。近暮的时候,灯垂下来,暖的光在喧声里曳着。我像是突然想得了什么,就问胖子:“欸,后来,你那指甲划花的肚皮,当真让姑娘当棋盘摆过子儿没有?”他听了,只喝酒,盯着我,一个劲儿笑,并不作声。我也自悔失言,又被他盯得发毛,只得垂下头去。啤酒的沫儿涌上来,像是吃人的海,颓唐得教人喟叹——胖子打心底里欢喜过的姑娘已经入了土,青苔都漫上了眉骨,蓊郁成一片黄泉底下的青葱岁月。大好的年纪去了,云彩这丫头也不必待到人老珠黄,这俊俏的模样儿就可以一辈子刻在谁的心里。
我们干这行的,见的死物比活的多,一夜间得了运光耀门楣的和不经意丢了小命的,这都不是啥稀奇事。只是真没了什么人,心里到底还是有震动。人活着就是把已有的东西一件件丢光,把该忘的忘掉,该记的记着。如此豁达着,人就徒剩远虑和近忧,全无后来可言了——“后无来者”的“后来”。

我被鬼怪缠过,刀子挨了不少,就连飞雪的山巅也摔过这么一回。好歹还是活着,只不过端着一丝近死的心态在活。命数摆在眼前,什么事早晚都有个注定——所以我把黎簇这小子拉进来的时候,心里并没有什么愧怍可言。当年闷油瓶这一记重棋敲开了我的命局,而我也只是提了灯,引黎簇走进他的命局。只不过他是清白的,而我早已逃不开。我在他这个年纪,天真无邪一张白纸,却已经是棋局里预定好的伏线,只等我年轻无畏一脚踩进去,明线暗线的杀意才昭然揭示。他还太年轻,被命运按着跑,该好好学习的年纪里硬是被我拽来流血吹风吃沙子——不过这小兔崽子是块干这行的材料,即便留他在学校读书,也终归是资源放错了地方,换句话说就是一事无成的垃圾。我刚开始也没拿他当回事,只不过是机器中的齿轮长了手脚会说话,反而更难操控。他的确也没让我失望——在不可控以及有用的程度上,着实没有让我失望。于是我愈发用审视的眼光来评判他,将成功的筹码一股脑压在他身上,看这个和我在某种程度上极其相似的年轻人,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步。

新近我闲来无事,读了不少书。有点文化总是好的——不至于在斗里把价值连城的书画踩个稀巴烂,或者把慈禧老妖婆塞屁眼用的玉当个宝贝含在嘴里“赏玩”。神话志异和历史典籍是案头常客,间或也读点民国人的书。不记得是哪一本了,翻开头几页,有四个繁体字“韶華勝極”印入眼帘。我看一眼,又多瞟两下,乐了,眼前不知为何满是黎簇那小子楞手楞脚又桀骜棱角的模样。他最初这样子总能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些坏心眼来,就是挤兑他,让他憋屈又不能放开胆子骂。只不过这样的机会如今已不多了,他人小鬼大,超出常识的少年老成,一张正青春的少年面孔摆在你面前,那两颗黑漆漆的眼乌珠里可真是深不见底,全是路子,连我都快搞不清他到底想怎么走。
从前他管我叫“吴老板”,这个老板喊得,把我瞬间喊上了一个辈分,令我时不时开始真的意识到自己“老了”,奔四了。而我在那些事之后再一次见到他,他在我家院子门口的小巷里堵我,月光明晃晃地,照得那小子像匹没了娘的小野狼。他双手插兜里,一步一步走近,影子拖在身后,像是带了个保镖似的牛逼轰轰,他孑然独来就有这样的气场。那双眼睛透着恶狠狠的光,淡薄又冷静地随意剐过我的全身。快蹭到我门前了,我不喊他,他先叫的我,叫的我名字。
“吴邪。”
嘿,这小兔崽子,愈发没大没小了。
我不知是用巴掌招呼他还是用红包招呼他,反正这个招呼是不得不打了。然而我身上又没带钱——于是我尴尬地伸出手,那只手悬在了半空,不高不低的位置。
结果这次又是黎簇先动了。他伸手,向我的脸靠近,我镇定自若地盯着他,心里早就骂开了花。这逼孩子到底想干嘛。
结果他只是正了正我被风吹歪的衬衫领子。于是我那只尴尬的手终于派上了用场——我把他的手撇开了。他的手指,总觉得有些诡异得不周正,仿佛断过又接上一般。我寻思着,又默不作声地把目光移回到他脸上。
黎簇说:“吴邪,你活得挺好哈。”
难道我得回答,承黎小爷爷吉言,姑且还没丢了命?
我道:“你这语气什么意思,之前不是还叫老板叫得挺亲切。”
他像是没听见我说话,继续自顾自说到:“你我第一次见面那天晚上,你把我按着,挑开了我背上所有的伤口,完事后像夸一张椅子真结实一样夸我坚韧。这事你一定记不得了吧?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记不得。”
“哦,记得呀,那真是棒极了。那我再顺势告诉你,那个时候我想,我受的这些苦,我一分不少的都要还给你。”
他说得轻松,也不乏一种咬牙切齿的狠劲。
这种情况我早该料到了。
“那么你来就是为了给我点教训?”
“不,今晚不是。今天,我先来打个招呼。我回来了。”
我回来了——这四个字让我不知该作什么反应。我沉默,和他四目相交地对视着。
“今后的日子还长着——你欠我的多了,在还清之前可不准死。”他接着说,目光认真得很。
“好啊。”我笑。左口袋里装着烟,我情不自禁地抽了根出来,放在嘴里点了,然后长呼出一口烟,“小伙子,我等你来啊。”
他仍伸手在我肩上敲了敲:“等着吧。”

他退开一步,要走的意思。我又抓紧机会多看他几眼——他比在沙漠里白了许多,手收回去后他很缓慢地眨了眨眼,睫毛抬起又落下的样子像是什么“啪”地一声绽放了。杀气腾腾、血意盎然地绽放了。月光之下,他头顶那个仍旧线条柔软的发旋,总令人感觉正在期待着谁的唇瓣的亲吻。
我又想起那四个字——韶华胜极,我眼前的少年,正在青春年华中,朝着我不可控的方向,恣意地疯长。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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